风筝是春天的遥望,少年的向往。

一线在手,奔过旷野山丘,便在天地间活了。许多年前,我也在八百里秦川上放过风筝,“晴空一鹤排云上”,少年的心,欢喜又忧伤。在家国不安的年代,一纸风筝向天透气。天俯视着孩子,孩子仰望着天,缥缈的事物有了牵挂。

风筝是春秋时期就有的游戏,是人类早年的“飞机”,古汉语里称之为纸鸢或纸鹞,借代如翼的鸟儿。身形巨大者上面缚弦,风弹筝筝,犹如天琴,遂叫风筝。户外清明,远足踏青,可健身明目;战时危城,传递信息,能振奋人心。

镜头拉远了看,那飘拂的风筝不知是谁在放,也不知有谁在望,一直翻飞在东方的天空中。唐人有《纸鸢赋》:“代有游童,乐事末工。饰素纸以成鸟,像飞鸢之戾空。翻兮度,将振沙之鹭;杳兮空,先渐陆之鸿。抑之则有限,纵之则无穷,动息乎丝纶之际,行藏乎掌握之中……”史有这般形容,纵千年一线扯过,一些词语生僻了,仍依稀得见云白风清,气势飞虹。

那时还有另一首学堂乐歌《纸鹞》唱道:“正二三月天气好,功课完毕放学早。春风和暖放纸鹞,长线向我爷娘要。爷娘对我微微笑,赞我功课学得好。与我麻线有多少?放到青天一样高。”

我可能是见过雁阵、也参与过风筝阵的最末一代。高楼、雾霾、污浊中的山河田畴,以及功课的重负和人心的躁急,都是大雁和风筝的死敌。我曾为居住城市的秋末读书月写过一首歌词《云在青天书在手》,不知道在哪个环节一句诗眼被删掉了:“长空雁过天有字,是谁伫立读出秋。”每年歌声响起,我会下意识地望望天,风筝还有,雁已难觅,伫立的人也被慌乱的人潮裹挟着,拥向东,拥向西。

青天一样高的风筝、童心、国故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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