狄仁杰年近古稀挂帅出征,随后又拜河北安抚大使,待黄河以北安定下来后,他才回到朝中。在人生最后一年的年初,狄仁杰升任内史,至此“一人之下万人之上”。武则天在《授狄仁杰内史制》中盛赞狄仁杰:“城府凝深,宫墙峻邈。有八龙之艺术,兼三冬之文史”“出移节传,播良守之风;入践台阁,得名臣之体”。
久视元年(公元700年)秋,71岁的狄仁杰在洛阳家中病逝。
委婉劝谏
狄仁杰擅长劝谏,辩才非凡。对唐高宗,他敢逆龙鳞,甚至斗胆威胁;对武则天,他往往动之以情,晓之以理。《资治通鉴》记载,这年夏天,武则天到登封三阳宫避暑,有胡僧邀请女皇观葬舍利。已说好要去,71岁的狄仁杰却颤颤巍巍地跪在了马前。
狄仁杰不信鬼神,武则天恰恰相反,他便拐弯抹角劝道:“佛是夷狄的神,您是天下的君主,您的地位更高,怎能屈尊降贵去观葬舍利?”接着,他拆穿胡僧,说其八成是想邀请到万乘之尊,借以迷惑百姓罢了。最后,他又为女皇的安全考虑:“沿途山路艰险狭窄,只容一辆车通行,侍卫都得落在您后头,万一有个风吹草动,如何护驾?”女皇听劝,中途返回,还说:“这是为了成全我正直之臣的正气!”此次王公百僚皆随行,武则天独赐狄仁杰一座宅第,恩宠无比。
到了秋天,武则天又想造大佛像,还想出个点子:让天下僧尼每人每天捐一文钱,以促成此事。狄仁杰遂上《谏造大像疏》,苦口婆心道:“当今的佛教寺院,规模都超过宫殿了。营建这些寺院,鬼神可不动手,全靠百姓出力。财富不会从天而降,终究要由田地产出,僧尼捐的钱哪里够用?到头来还是盘剥百姓!”
说着,他把佛祖都搬出来了:“佛祖创立佛教,乃是以大慈大悲为宗旨,怎会为追求奢华而使民不聊生?”他还劝女皇居安思危,“近年时有天灾人祸,再费财耗力造大像,万一哪天一隅有难,靠什么去救济?”武则天听着听着心就软了:“公教朕为善,何得相违!”
荐贤为国
身为宰相,狄仁杰还有一项重要功绩:举贤。《旧唐书》记载,武则天问狄仁杰:“朕要一好汉任使,有乎?”狄仁杰问:“陛下作何任使?”武则天说:“朕欲待以将相。”狄仁杰开始点名:“陛下若求文章资历,李峤、苏味道足为文吏;若要奇才,那就得是荆州长史张柬之了,他虽已年老,却是宰相之才。”
过了几天,女皇又求贤。狄仁杰说:“张柬之还没用呢。”武则天道:“已经给他升官了。”狄仁杰不罢休:“我推荐他是当宰相的,如今只是洛州司马,这不叫用人啊!”张柬之最终升任宰相。《资治通鉴》记载,狄仁杰推荐的姚元崇等数十人,率为名臣。有人说:“天下桃李,悉在公门矣。”狄仁杰道:“荐贤为国,非为私也。”
这话不假,武则天曾让宰相各荐举尚书郎一人,狄仁杰推荐了狄光嗣。见他竟推荐自家儿子,女皇暗自嘀咕,但事实证明狄光嗣十分称职,武则天这才夸赞狄仁杰:“祁奚内举,果得其人。”
狄仁杰内举不避子,外举亦不避仇。《太平广记》中说,狄仁杰被贬官时,路过汴州,计划留半日就医,但开封县令霍献可当天就赶他出界,他记恨在心。等狄仁杰做了宰相,武则天让他选人做御史中丞,他两次都忘了。第三次被问到时,他脑袋里只有霍献可的名字,一着急脱口而出,霍献可由此升职。后来他对霍献可说:“我以前恨你,现在举荐你,这都是命啊!”也是,想想他冒险为契丹降将李楷固等求情时说的话,“苟利于国,岂为身谋”,只要利于国家,自己那点儿小恩怨又算得了什么?
朝堂空矣
史书翻到这里,感觉狄仁杰一生的大事都做得差不多了,他年纪也大了,武则天十分信任、推重他,群臣莫及。她总称狄仁杰为国老,而不直呼其名。狄仁杰习惯在朝堂上当面劝谏,武则天常“屈意从之”,国老说的朕都听。
有一次,狄仁杰陪武则天巡游,途中遇大风,狄仁杰的头巾被吹落在地,他的坐骑也受了惊,武则天让太子李显追上惊马,抓住笼头并将它拴好。
狄仁杰屡次因年老多病要求退休,武则天都没答应。他入朝参见,武则天常阻止他行跪拜礼:“每见公拜,朕亦身痛。”武则天还不让他值夜班,对他的同僚说:“若非军国大事,勿以烦公。”
史书记载,公元700年深秋的一天,狄仁杰病逝的噩耗传来,武则天老泪纵横:“朝堂空矣!”于是废朝三日。此后朝廷一有大事,如果群臣无法决断,武则天就会叹息道:“天夺吾国老何太早邪!”
如果狄仁杰能再活几年,必会竭力助武则天把皇位和平传给儿子李显,但历史哪有如果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