杭侃教授在公众考古沙龙活动上论古今

　　“北上何所苦？北上缘太行。磴道盘且峻，巉(chán)岩凌穹苍。”大家都熟悉李白写的《蜀道难》，但很少有人知道，他还有一首《北上行》，描写了从洛阳翻越太行山的艰难路途，也是这条通道多次影响了中国的历史进程。
　　
　　在7日举行的公众考古沙龙活动上，山西大学副校长、北京大学教授杭侃讲述了万里茶道的“前世”，将洛阳与三晋大地的历史渊源娓娓道来。
　　
　　源起
　　
　　山西的绛县铜，帮助二里头构建正统地位
　　
　　“人说山西好风光，地肥水美五谷香。左手一指太行山，右手一指是吕梁……”杭侃教授讲座的开场白引用了这首著名的歌曲《人说山西好风光》，“它高度概括了山西的特点，两座大山夹着汾水谷地，这两座大山既是防御的屏障，也是沟通的壁垒。”
　　
　　今年年初，万里茶道被国家文物局列入申遗预备名单，洛阳的万里茶道预备遗产点都和山西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。
　　
　　“万里茶道真正兴起已经到了清朝，但山西和洛阳的紧密联系要早得多，可以说这条通道曾经多次影响中国的历史进程。”杭侃说。
　　
　　由于太行山的阻隔，古人想从河南、河北进出山西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。经过无数次尝试，大家终于找到了八条通道，它们被称为“太行八陉(xíng)”。其中，在洛阳附近的是太行陉和轵(zhǐ)关陉，太行陉就是后来万里茶道上的核心路段。
　　
　　“早在二里头时期，洛阳和山西往来密切，根据绛县西吴壁冶铜遗址的最新发现，二里头遗址的铜应该就来自于这里，这些铜制成的礼器，帮助构建了中原王朝在中华文明中的正统地位。”杭侃介绍。在2018年度“全国十大考古新发现”评选中，闻喜酒务头商代墓地入选，这些高等级墓葬表明商代时中原王朝就对这个区域进行了有效管理。
　　
　　战国时期，韩国控制了晋南和豫西地区，位于现在济源市的轵关陉成为兵家必争之地。“韩国曾经将都城迁到了现在宜阳县的韩城镇，洛阳的考古工作者在这个遗址做了不少发掘工作。”杭侃说。
　　
　　发展
　　
　　从大同到洛阳，这次迁都对历史影响深远
　　
　　秦朝和两汉时期，山西显得默默无闻，与洛阳的往来也乏善可陈。“总结历史规律可以发现，在天下战乱之际山西格外重要，一旦天下实现大一统，其政治地位就会大幅下降。”杭侃说。
　　
　　当时间来到公元494年，一件深刻影响中国历史进程的事情在洛阳与山西间发生了——北魏孝文帝迁都洛阳。
　　
　　“孝文帝带着百官从大同一路来到了洛阳，巩固了北方的统一，也为游牧民族主动融入华夏族群起到了模范作用。”杭侃说。虽然后来的“河阴之变”短暂打断了统一的进程，但北魏还是为隋唐盛世进行了充分铺垫，也是从这时开始，洛阳城南伊阙两侧的山崖上响起凿石声，一响就是400多年。
　　
　　如果要问洛阳历史上哪位皇帝最传奇，恐怕非一代女皇武则天莫属。山西不仅是李唐王朝的发迹之地，也是武则天的故乡。“当时太原的政治地位仅次于长安、洛阳，是排名第三的城市。”杭侃说。在著名历史学家严耕望所著的《唐代交通图考》中，除了浓墨重彩地介绍长安、洛阳间的两京驿路，太原与两京间的交通线也是重头戏。
　　
　　在五代十国的乱局中，山西的重要性再次凸显出来。出生在洛阳夹马营的宋太祖赵匡胤就在这里遇上大麻烦，割据山西的北汉政权怎么也打不下来。“直到他的弟弟宋太宗赵光义执政后才将这块土地拿下，迁晋阳(今太原)城中士绅富户到开封和洛阳。”杭侃说。
　　
　　遗产
　　
　　今天想看唐代木构建筑，得去山西瞧一瞧
　　
　　高大宏伟的应天门，清新脱俗的瑶光殿，秀美华丽的上阳宫……近年来，我市复原了一批唐风建筑，为城市增添不少韵味。“可能许多人不知道，在几十年前，国外学界曾经一度认为中国已经不存在唐代的木构建筑。”杭侃说。
　　
　　杭侃介绍，1937年，梁思成、林徽因夫妇凭借敦煌壁画中的《五台山图》指引，在五台山的深山之中发现了寂静的佛光寺。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，相关专家开始在全国范围内寻找唐代木构建筑，最终确定的只有佛光寺东大殿、南禅寺大殿、天台庵大殿、广仁王庙正殿这四座，它们全部位于山西省。
　　
　　当洛阳、长安的唐代木构建筑因为战火荡然无存的时候，山西深山里的几座庙宇，还默默守护着大唐的风华。梁思成先生将唐代木构建筑的特点概括为“出檐深远”“斗拱雄大”，这也成为现在模拟唐代建筑的基本理念。
　　
　　“截至目前，山西省拥有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452处，占全国的10%左右，位居全国第一。”杭侃说，之所以会有这样的情况，一方面是因为山西同河南、陕西一样位于中华文明发展的核心区域；另一方面是因为山西山脉多，地理环境相对封闭，受战乱影响较小。正是这两个因素叠加，使山西为中华民族保留了大量珍贵遗产。
　　
　　茶道
　　
　　通衢之地让洛阳晋商聚集，见证万里茶道繁华
　　
　　明清之际，晋商逐渐兴起，为万里茶道的繁荣奠定了人才基础。
　　
　　“我们常把明清晋商放在一起说，其实明朝和清朝情况是不一样的。”杭侃说。明朝时，政权长期受到北边蒙古的威胁，山西北部是不折不扣的前沿阵地。为了抵御蒙古铁骑南下，政府从最东面的辽东镇至最西面的甘肃镇，一共设立了九个军事重镇，史称“九边”。
　　
　　“当时山西最重要的特产盐和铁，都是重要的战略物资。因为山西距离前线比较近，政府就支持当地人发展贸易，给部队做后勤保障。”杭侃说。这也是后来晋商普遍擅长经营大宗货物的历史源头，同时由于经营这些大宗货物需要调度大量资金，以票号为代表的金融业开始兴起。

位于瀍河区的潞泽会馆

　　到了清朝，情况发生了一些变化。由于清政府和蒙古各部的关系相对缓和，边境贸易逐渐兴盛起来。“大陆纵深地区的饮食结构中肉类较多，茶叶正好可以解油腻，万里茶道开始兴起。”杭侃说。这条商道起于东南沿海的福建等地，经过江西、湖南、湖北、河南、山西，然后穿越蒙古高原和西伯利亚，一直延伸到今天俄罗斯的莫斯科、圣彼得堡。
　　
　　现如今，洛阳城里保留有一处古色古香的建筑——潞泽会馆(现洛阳民俗博物馆)。所谓“潞泽”指的是潞安府和泽州府，分别是今天的山西省长治市和晋城市，该会馆是由当年的晋商修建的。洛阳作为通衢之地，云集了各路客商，潞泽会馆就是一处聚会之所，其见证了万里茶道的繁华。（洛阳晚报记者 潘立阁 通讯员 程召辉 文/图）